第(3/3)页 我以为她生病了,因为她的确请了好几天病假,我们这段时间的英语课都是别的英语老师代班。 赖春阳很快明白了我的想法,感激地笑了一下,憔悴的脸上起了很多干皮,一双大眼睛格外空洞无神。 “我女儿离家出走了,”她声音很小,听起来空前地疲惫,“都一个星期了,不见了,我怕她已经死了。” 赖春阳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就哭了。一位四十岁的女老师,在我这个十八岁的学生面前,哭得像个苍老的孩子。 我不知怎么就想起高一的时候,她抢我的手机未果,训我半天,最后自言自语:“你们啊,一个两个都不听我的话。” 那句话,其实不是对我说的吧。 赖春阳的女儿十四岁,叛逆期巅峰,拿了家里的钱跑去大连见三十岁的网友,已经出走一个星期,手机停机,杳无音讯。 她每天都在派出所的大厅里坐着,觉得有什么消息一定能第一时间知道。 可是没有任何消息,只等来了立案。 我不知道她的丈夫为什么没有出现,这也不是我能问的。临走的时候,我抓着她的手说我们大家都会帮她的,我们帮她在网上发消息,让她把女儿的qq号交给我,我帮她查……她只是特别凄凉地一笑,摇摇头,说:“傻孩子。” 我离开派出所的时候,她依旧在大厅里坐着,整个人瘦小得可怜,直勾勾地盯着地砖,不知道在想什么。 和每次课堂上陷入虚无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课堂上,她会忽然朝我看过来,点我回答一些无厘头的问题——然而这一次,她没有再抬头看我。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赖春阳。 no.272 我们长大了,心目中的老师早已不是当年比父母还无所不能的伟岸形象了。我们不会再任由不讲道理的老师欺凌,也不会再对他们和常人一样的脆弱与无能为力表示惊诧。他们只是从事着教师这份职业的普通人,也会犯错,也有柴米油盐的生活要烦恼。 比如张平永远没办法将五班的平均成绩提上来,常常挨教导主任训,和女朋友分手后神情恍惚,瘦了好几圈又比如一班的班主任俞丹在这个节骨眼儿怀孕了,家长联名上书要求换班主任,因为高三这个关键时期不能被一位无法专注精力的女老师耽误;而俞丹则拒不让位,因为一班是状元苗子班,她怎么能将培育两年的胜利果实拱手让人。 再比如赖春阳。 有时候看着他们,我会忽然感恩起来。 我的生活是单线程任务,不必选择,不必割舍,不必挣扎,只要学习就好了,只要奔着那个目标跑过去就行了,别迷惑。 所有大人都致力于让我们不要为其他的事情分神,愿意代劳除了复习之外所有的烦恼,清除障碍,阻塞岔路,只要跑就好了,越快越好。 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一个充满烦恼的大人,捡起芝麻丢西瓜,怎么活都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那一天总会来。 我会是一个怎样的大人呢? 我转头去看身边正在为最后一次竞赛而分秒必争的余淮。自然而然地想起两年前新生报到那天,我没头没脑地问他,如果你也变成了孩子他爹,你会是什么样子呢? 现在我依然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同的是,我更想用自己的眼睛看到那一天。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