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春和-《庆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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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没有听进去,有些官员却听的清清楚楚,听的内心深处一片愤怒!

    户部里的亏空,和那些攻击户部的官员关联何其紧密,而范尚书调库银入河工,就算此举不妥,但其心可谅,这乃是为朝廷,为百姓做事,却成了那些无耻小人攻击的痛处!

    舒芜的眉头急急抖着,眼中怒意大作,回头瞪了一眼那些出列的文官们。

    其实这些在门下中书的元老们都清楚,朝廷要拔银,手续实在复杂,如果真要慢慢请旨再调银入河工,只怕大江早就已经缺堤了。而在深冬之时,舒芜便曾经向皇帝抱怨过这件事情,范建调户部之银入河运总督衙门的事情,他虽然不知道详细,但也敢断定,这和私利扯不上什么关系。

    扯蛋!调银子修河,他老范家在大江两边又没田,能捞了个屁个好处!

    舒芜强压着胸中怒气,站了出来,对着龙椅中的皇帝行了一礼。

    看见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学士出了列,那些攻击户部的官员们讷讷收了声,退回了队列之中。]皇帝看了他一眼,说道:“私调库银,是个什么罪名?”

    老舒学士将头一昂,直接说道:“陛下,问庆律应问刑部、大理寺,老臣在门下中书行走,却对庆律并不如何熟悉。”

    皇帝似笑非笑说道:“那老学士是想说什么?”

    舒芜再行一礼,回身轻蔑看了朝中宵小们一眼,这才缓缓说道:“老臣以为,范尚书此事无过。”

    “如何说法?”

    “河工之事,一直在吃紧,今年侥邀天幸,春汛的势头不如往年,但是夏汛马上便要来了。至于户部调银入河工衙门一事。”

    舒芜深深吸了一口气,恭谨无比说道:“乃是老臣在门下中书批的折子,又直接转给了户部,所以户部调银一事,老臣其实是清楚的。”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又是一片哗然!

    舒大学士居然甘冒大险,将自己与范家绑在了一处?这到底是为什么?

    范尚书似乎也有些吃惊,看着身前那个年老的大学士。

    皇帝微微皱眉,片刻后忽然笑道:“噢?为什么朕不知道这件事情?”

    “是老臣老糊涂了,请陛下恕罪。”

    舒大学士不是老糊涂,先前朝堂之上群议汹汹,他看不过去,更是心底那丝老而弥坚的良知翻腾起来,血气一冲,让他站出来为户部做保,但此时醒过神后,才知道陛下肯定不喜欢自己的门下中书里有人会替六部做保,苦笑着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可怜老臣年纪大,昨儿个又多喝了两杯,聊发了些少年轻狂,这时候想收嘴也收不回了。”

    皇帝见着堂堂一位大学士扮着小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一丝被顶撞的不愉快渐渐散去。

    总不能因为区区十八万两银子就把户部尚书和一位大学士都夺了官。

    “胡虚之。”皇帝微笑着问道:“依你之见,这事户部应该是个什么罪名?”

    胡大学士出列,稍一斟酌后,轻声说道:“欺君之罪。”

    朝堂上嗡的一声。

    皇帝挑了挑眉头,颇感兴趣问道:“那该如何惩办?”

    “不办。”胡大学士将身子欠的极低。

    “为何?”

    “户部调银入河工,乃是公心,乃是一片侍奉陛下的忠心,虽是欺君,却是爱君之欺。”胡大学士清清淡淡说道:“庆律定人以罪,在乎明理定势,明心而知其理晓其势,户部诸官及尚书大人乃一片坦荡赤诚心,陛下明察。”

    “噢?”皇帝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微笑说道:“可是律条在此,不依律办理,如何能平天下悠悠百姓之口,如何平百官守律之念?”

    “天下悠悠百姓之口,勿需去堵。”胡大学士和声应道:“只要大江长堤决口能堵,百姓眼能视,耳能闻,有果腹之物,有安居之寓,自然知道陛下的苦心。”

    皇帝意有所动,点了点头。

    胡大学士继续说道:“至于百官……”他的唇角忽然泛起淡淡苦笑,“若百官真的守律,倒也罢了。在臣看来,庆律虽重,却重不过圣天子一言,若陛下体恤户部辛苦,从宽发落,朝中百官均会感怀圣心。”

    他最后轻声说道:“陛下,最近一直在连着下雨。”

    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极低,除了靠近龙椅的那几位官员外,没有人能够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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