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邓子越苦笑领命。 —————————————————————————就在细雨的打扮下,三辆全黑的马车离了华园,慢悠悠地驶往离苏州府府衙最近的那条街上,华园众人这是用午膳去,此时苏州府也在暂时休息,所以大家并不着急。 虽然是离苏州府府衙最近的食街,但其实隔的依然有些远,坐在新风馆苏州分号的三楼,范闲倚栏而立,隔着层层雨幕看着苏州府的方向,恼火说道:“我又不是千里眼,这怎么看热闹?” 邓子越先前派人来订了楼,此时又在布置关防,听着提司大人斥责,不由苦笑说道:“提司大人,这已经是最近了……虽说是阖家出游看热闹,可是总不好三大辆马车开到苏州府去,惊动了官府,也让百姓瞠目,实在是不成。” 范闲叹息一声说道:“早知如此,在家里吃杨继美厨子就好,何必冒雨出来。” 正说着,身后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他回头一看,正是憨态可掬的大宝,不由诧异问道:“大宝,怎么了?” 大宝咧嘴一笑,说道:“小闲……这……家也……有接堂包。” 大宝用粗粗的手指头指了指桌子上面,一个独一个的蒸屉里,放着独一个大白面包子,热闹腾腾,内里鲜香渐溢。 范闲叹了口气,坐在大宝的身边,一边用筷子将烫包分开,又取了个调羹将包子里的油汤勺到大宝的碗里,笑着说道:“这也是新风馆,只不过是在苏州的分号。” 一直小意侍候在一旁的新风馆掌柜赶紧殷勤说道:“是啊,林少爷,虽然江南隔的远,但味道和京都没什么差别,您试试。” 大宝口齿不清地咕哝几句,便对着面前的包子开始发动进攻,将这位掌柜凉在了一边。 倒是范闲有些好奇,问道:“掌柜的,你怎么叫得出来林少爷这三个字?” 掌柜的干笑两声,讨好说道:“提司大人这是哪里话?在京都老号,您老常带着林少爷去新风馆吃饭,这是小店好大的面子,老掌柜每每提及此事,都是骄傲无比,感佩莫名,小的虽然常在苏州,但也知道您与我们新风馆的渊源,小的哪里敢不用心侍候?” 范闲在京都亲掌一处,离一处衙门最近的便是新风馆,所以时常带着大宝去吃他家的接堂包子。其时世风,但凡权贵人物吃饭,不拘何时都要大摆排场,大开宴席,像范闲这种地位的人,对于接堂包子和炸酱面如此感兴趣的人物还真是不多。所以新风馆虽然味道极美,但因为家常之风,就算在庆国开了三家分号,名气也大,但生意一直普通。 直到后来因为时常接待范闲与林大宝,新风馆在京都才渐渐提升了档次,不知道引来了多少学生士子,要坐一坐诗仙曾坐过的位置,要品一品小范大人念念不忘的包子,让新风馆的老掌柜是喜不自禁。 这位苏州分号的掌柜自然知道范闲是己等的贵客,当然马屁如潮,而且格外用心地铺上些去了腥味的调料,拍的范闲极为舒服,一时间,竟是连看不到苏州府那场戏的郁闷也消了大半。 …………范闲在吃面条,大宝在啃包子,三殿下却是以极不符合他年龄的稳重,极其斯文有礼地吃着一碗汤圆,思思领着几个小丫环喝了两碗粥,便站到了檐下,看着自天而降的雨水,伸水出檐外接着,嘻笑欢愉,好不热闹。 范闲向来不怎么管下人,所以这些丫头们都很活泼,听着身后传来的欢笑之声,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挥手召来邓子越,说道:“苏州府应该已经开始了,你派人去听听,最好抄点来看看。” 邓子越点点头,去安排人手。 范闲又挥手让高达几名虎卫去旁边吃饭,这才回头继续那碗面条的工作,其中自然不能免俗地再次在大宝的碟子里抢了块肉馅来吃了,大宝依然如往常那般不吵不闹,大大的个子表示着小小的幽怨。 海棠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这时候的新风馆里,都是范闲的下属、下人、与亲人,他很轻松快活地赏着雨,挑着白生生的面条,将心中思虑全数抛开。 发现大宝吃完了,范闲温言问道还要不要,大宝摇了摇头,范闲便从怀里取出手绢,很细心地替大宝将嘴边的油水擦掉。 三皇子看着这一幕,微感诧异,眼中闪过一道古怪的神色。 旁边一桌的虎卫们也愣了愣。 范闲对大宝的爱护细心,世人皆知,但真看到这种场景,依然有很多人无法将这个范闲与那个阴狠厉刻的监察院权臣联系起来。往常在新风馆吃饭的时候,这一幕就曾经感动过邓子越,触动过沐铁,今曰那些虎卫与三殿下对于范闲,或许也会有些新的看法。 对于一个痴呆的大舅哥如此用心,绝对不是简单地可以用“爱屋及乌”来解释,虽然范闲确实极喜爱敬重自己的妻子——这些细节处的表现,如果一直都是范闲用来伪装,用来收买人心的举动,也没有人会相信,常年这样发自真心地做,那人如果不是大歼大恶,就是大圣大贤。 而范闲是哪一种? …………在江南水乡多雨之季,从来不可能产生春雨贵如油这种说法,所以细雨迷蒙渐大,老天爷毫不吝惜地滋润灌溉着大地。 范闲眯眼看着檐外的雨水,心思却已经转到了别的地方,院报里说的清楚,今年大江上游的降水并不是很充沛,虽然对于那些灾区的复耕会产生一些影响,但至少暂时不用担心春汛这头可怕的怪物。如此一来,修葺河工的事情,就可以顺利地进行下去,这时候杨万里应该刚刚入京都报道,大概还需要些时间才能到河运总督衙门。 至于河工所需要的银子……此次内库招标比往年多了八成,明面上的数目已经封库,并且经由一系列复杂的手续,开始运往京都,先入内库,再由皇帝明旨拔出若干入国库,再发往河运总督衙门。 而在暗中,在监察院户部的通力合作下,在范闲父亲所派来的老官们的精心做帐后,已经有一大笔银子,开始经由不同地途径,直接发往了河运所需之处,所用的名目也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大笔银子里,有一部分是从内库标银,转运司存银里辛苦挤出来的份额,还有一大部分是范闲通过海棠,向北齐小皇帝暂借的银子。 反正那些银子都放在太平钱庄里,范闲先拿来用用,至于归还……那还要等夏栖飞与北边的范思辙打通环节之后,用内库走私的货物慢慢来还。 …………这些事情,范闲虽然做足了遮掩的功夫,而且事关北齐皇帝的事情更是掩的结结实实,绝对不会让庆国京都朝廷听到任何风声,但是运银往河运的事情,范闲却早已经在给皇帝的密奏之中提过,这件事情,范闲并无私心,一两银子都没有捞,而且整件事情都是隐秘运行,范闲根本不可能从此事中邀取几丝爱民之名……所有造就的好处,全部归庆国百姓得了,归根结底,也是让那位皇帝老子得了好处,皇帝自然默允了此事。 如今范闲唯一需要向那位皇帝老子解释的问题,就是——这一大笔银子,他究竟是怎么搞到手的。 既然不能说出北齐皇帝这个大金主,就需要一个极好的理由,范闲早在谋划之初,对于这件事情就已经做好了安排,一部分归于这两年的官场经营所得贿银,一部分归于年前颠覆崔家所得的好处,一部分归于下江南之后,在内库转运司里所刮的地皮。 曰后如果与皇帝对帐仍然对不上的话,范闲还有最后的一招,就说这银子是五竹叔留给自己的。 谅皇帝也不可能去找五竹对质,如果河运真的大好,说不定龙颜一悦,那皇帝还会用今年如此丰厚的内库标银还范闲一部分。 关于明家,范闲自然也有后手的安排,查处的工作正在慢慢进行,只是目前都被那场光彩夺目的官司遮掩住了。而且对范闲来说,对付明家,确实是一件长期的工作,自己只能逐步蚕食,如果手段真的太猛,将明家欺压的太厉害,影响到了江南的稳定,只怕江南总督薛清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人。 对于王朝的统治来说,稳定,向来是压倒一切的要求。 明家的存亡,其实并不在江南的官司之上,而在于京都宫中的争斗上,如果明家的主子——长公主与皇子们倒在了权利的争斗中,明家自然难保自己的一篮子鸡蛋,如果是范闲输了,明家自然会重新扬眉吐气,夏栖飞又会若丧家之犬四处逃难。 如果范闲与长公主之间依然维持目前不上不下的状态,那么明家就只会像如今这样,被范闲压的苟延残喘,却永远不会轰然倒塌,倔犟而卑屈地活着,挣扎着,等待着。 “大人。” 一声轻喊,将范闲从沉思之中拉了出来,他有些昏沉地摇摇头,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光比先前黯淡了许多,不仅是雨大了的缘故,也是天时不早了的缘故,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一番思考,竟是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想到此节,他不由叹息一声,看来海棠说的对,自己这曰子过的,比皇帝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看了一眼已经玩累了,正伏在栏边小憩的思思,范闲用眼神示意一个小丫头去给她披了件衣服,又看了一眼正和三皇子扭捏不安说着什么的大宝,这才振起精神,拿出看戏的瘾头,对邓子越说道:“那边怎么样?”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