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章 打倒昨日之我-《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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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另外,持‘与民争利’、‘迫民倒悬’之论者,是否‘固步自封,自绝于潮流’,我不敢说,不过,重蹈我当年的覆辙,倒是有可能的。”
“哦?”关卓凡微露意外的神色,“涤翁这个话,怎么说的呢?”
“王爷倡议修筑铁路,”曾国藩平静的说道,“实话实说,开始的时候,我是不以为然的。当时,我是担心,铁路沿线,以村酤、旅店、负贩、驮运为活者甚多,铁路一开,这班小民的生计,会大受影响——这个想法,同‘土丝’诸公‘与民争利’、‘迫民倒悬’之论,其实并无二致。”
关卓凡没有说话,很专注的听着。
“可是,”曾国藩继续说道,“铁路真开了,人员、物资辐凑,沿线的村酤、旅店、负贩、驮运的生意,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大大的增加了!非但如此,还新开了不少客栈、车行!——津唐铁路、京津铁路,都在直隶境内,我忝为直隶总督,铁路沿线的情形,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可真正是出乎意料!”
顿了顿,“当然,津唐之间、京津之间,长途的驮运的生意,是减少了些,可是,总括而言,所得者,远远大于所失者!”
“事实证明,我当初的担心,不但是杞忧,更加成了‘固步自封,自绝于潮流’了!我还算是办过洋务的——惭愧啊!”
“涤翁过谦了!”
曾国藩微微摇头,“确实是惭愧!铁路上头,我是只看见了‘失’,没看见‘得’,就是‘失’,也只看准了一小半儿而已!”
“现在回过头去,仔细想一想,反对铁路的诸公,包括我在内,其实没有一个晓得,铁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凭空想象,什么几弊、什么几不可行,自己吓唬自己!唉,自以为言之成理,其实信口雌黄,回想起来,宁不自惭?”
“‘土丝’、‘洋丝’之争,同当年铁路之争,似乎是走到一路上去了——有的人,只看见‘失’,看不见‘得’,更不曾比较‘得’、‘失’之间,孰多孰少,这,不就是重蹈了我的覆辙了吗?”
这个“覆辙之忧”,就是上文提到的“其三”了。
事实上,“洋丝”较之铁路,“得”之一层,情形仿佛;“失”之一层,彼此颇有不同,“土丝派”的担心,并非全是杞忧,不过——管他呢。
“涤翁胸襟坦荡,可昭日月!”关卓凡感叹着说道,“‘得’、‘失’之辨,也实在是切中肯綮了!”
顿了顿,“铁路是修在咱们国内,生丝的大半,却是要‘销洋庄’的,是要拿来赚洋人的银圆的!洋人既然造出了缫丝机,就再不会满足于土缫车缫出来的丝了——说句实在话,‘土丝’又黄又毛,较之又白又滑的‘洋丝’,简直就是烧火丫头之于大家小姐,换了谁,都得舍‘土丝’而就‘洋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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