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方寸之印,九鼎之重-《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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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合上了。
过了一会儿,慈禧光洁的面庞上,两行清泪,慢慢儿的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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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两份旨稿果然按时“送到”了——一份是立荣安公主为嗣皇帝的诏书的旨稿,一份是慈安、慈禧两位皇太后“撤帘”的诏书的旨稿。
因为是中午,两位皇太后要歇午觉,没有马上进呈;待两位皇太后歇过了午觉,关卓凡才亲自将旨稿送了上去。
慈禧吩咐“开书房”,请了慈安过来,一同“御览”。
“我也看不大明白,”慈安说道,“你看过了,讲给我听就好。”
慈禧心想:你当然是早就看过了,没有必要再看第二遍啦。
不过,面儿上没有任何异常,点了点头,“好!”
先看立荣安为嗣皇帝的诏书。
这份诏书,用的是两宫皇太后的口吻,大多数的文辞,都是冠冕堂皇的套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反正,立皇帝的诏书,遣词造句,都是大同小异,慈禧留意的,是诏书如何厘定荣安和前边儿的两位皇帝的关系。
言及文宗,用的是“血嗣”,而不是劝进的折子普遍使用的“嫡嗣”。
“嫡嗣”固然可以理解为“亲生”之意,但主要的含义,还是“正宫所出”,荣安公主不论和母后皇太后如何亲近,到底不是她亲生的,煌煌诏书,不同臣下劝进的折子,可是无所顾忌的拍马屁,每一个字,都必须经得起天下后世的推敲和批评,因此,改成了没有争议的“血嗣”。
当然,“血嗣”并不是真的没有争议,可是,“嗣”字是已经不可以争议的了,“血”字则没有争议——所以,这两个字连在一块儿,就是“没有争议”。
言及穆宗,用的是“女兄”。
这个,颇出慈禧意料。
“女兄”是“姊姊”的意思,这个,慈禧是晓得的,可不是,为什么用“女兄”,而不用“亲姊”甚至某些人口中笔下的“嫡姊”呢?
呃,“嫡姊”就算了——这个道理,仿佛“嫡嗣”,荣安和穆宗,并非一母同胞,扯不上那个“嫡”字。
“亲姊”呢?荣安和穆宗,当然是亲姊弟,“亲姊”——没有问题呀?
沉思片刻,慈禧明白了:
前边儿已经有了“血嗣”,后边儿再来一个“亲姊”,不过画蛇添足,并不能增加荣安继位的合法性。而“女兄”二字,强调的不是“女”,是“兄”,既然荣安、穆宗为兄弟,则援引“兄终弟及”之义,荣安便有接替穆宗的资格,虽然,这儿的“兄”、“弟”,刚刚好倒转了过来,实为“弟终兄及”。
再看两宫皇太后撤帘的诏书——这是慈禧真正关心的。
立荣安为嗣皇帝的诏书,是用两宫皇太后的口吻写的;这封诏书,则是用登基后的嗣皇帝的口吻写的。
诏书大捧两宫皇太后,说她们“智珠在握,旋转乾坤”,“朝乾夕惕,夙兴夜寐,握发吐脯,备极勤劳”,“励精图治以综万几,虚怀若谷以纳舆论”,“圣德流芳,泽被四表”,终于“戡平大乱,扬威万国,海宇欣悦”,“七载之下,乃臻八荒升平之治世”。
虽然是拍马屁,但每一句话,都算有根有据。
军情紧急的时候,“六百里加紧”、“八百里加紧”的折子,往宫里边儿递——基本上是长春宫,真的是不分点儿的,根本不管两宫皇太后在做什么——梳洗的时候收到过折子,传膳的时候收到过折子,不论两宫皇太后当时在做什么,都得停了下来,先看折子。
半夜熟睡之时,“八百里加紧”的折子到了,被从床上叫了起来,亦是家常便饭。
“握发吐脯”神马的,不为虚誉。
慈禧在心里默念,“总算他还有点儿良心,说了几句公道话!”
再看下去,慈禧不由眼睛发亮了,“中外咸称‘女中尧舜’”。
女中尧舜!
这个词儿,并不是慈禧第一次听到、见到,可是,君臣对唔之时,那些轻飘飘的颂圣,怎么能够跟“撤帘”诏书这种国家最重要的文告相提并论?
虽未“盖棺”,却已“定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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