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其势已成-《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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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鋆从鼻孔中冷哼一声,说道:“一边伸你个巴掌,一边给你个甜枣——六爷,所谓‘做减法’、‘做加法’,大约就是这么回事吧?”
恭王一笑,说道:“正是如此!我冷眼旁观,此人行事,凡遇物议沸腾,彼此诘难,相持不下,他应对之策,大约总是这一套的。”
宝鋆想了一想,点了点头,说道:“譬如,铁路那次,似乎就是如此。”
恭王抬起右手,竖起食指,向着宝鋆,虚点了一点,脸上神情,颇有莫逆于心之快。
“正是!修筑铁路这个事儿,若由咱们来主持,拿出来的理由,无非是铁路筑成,利便军国,可是,‘利便军国’四字,关那班反对铁路的人什么事?你想想他是怎么办这个事儿的?他讲铁路的好处,对‘上头’,还是‘利便军国’;对下头——佩蘅,你记不记得他说的那句‘要想富,先修路’?有意思的很!”
“是,我也记得。”
恭王有点兴致勃勃的样子了:“反对铁路的人,说铁路‘与民争利’;他却倒了过来,说铁路‘与民生利’:铁路开通,物资、人员流转,百倍于前,穷乡僻壤立变通衢大城,市面兴旺,经济发达,官绅士民,皆蒙其利——实话实说,铁路能有这些个好处,原: 先连我也是没有想到的!”
“还有,什么‘地价大涨,获益最钜者,乃是沿线之地主’——佩蘅。你也晓得。反对铁路最力的。正正好就是这班人!听他这么一说,这班人都该糊涂了:怎么,铁路打我这儿过,我不是亏了,而是赚了?”
宝鋆说道:“这——就是说,跟改革旗务一般,对相关人等,也要一边‘做减法’。一边‘做加法’?坏风水算是‘减法’,生利兴旺算是‘加法’?”
恭王点点头,说道:“是。不过,‘坏风水’这回事,他是不认的。”
“还有,就在会议铁路之前,他上折请复京官的原俸。这,也算是一边‘做减法’,一边‘做加法’——就像你说的:一边伸巴掌,一边给甜枣。阎丹初那一番做作。我估计,也是和他两个串通好了。唱红白脸罢了。倒弄得一班京官,七上八下,患得患失。”
恭王站在宝鋆面前,微微俯身,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总之,就是叫你下不定决心、拿不定主意,来同他对着干!”
宝鋆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浊气,闷闷地说道:“如此说来,是怎么也动不了他了?”
恭王停下脚步,背着手,默然片刻,说道:“难。”
他坐了下来,展平袍襟,说道:“佩蘅,我晓得你是为我好,大约,你也动过些念头,可是——”
说到这儿,恭王微微摇了摇头,声音转为凝重:“他不是肃顺;现下的局面,也不是祺祥政变时候的局面。”
“肃顺得势之时,看似气焰熏天,实际上,除了端华、载垣两个笨蛋,还有杜瀚、焦佑瀛几个心腹,其实并没什么人党附于他。正因为这个,咱们才能够一呼百应,轻轻巧巧就将‘三凶’拿了下来。”
“三凶”:肃顺、端华、载垣。
恭王继续说道:“肃顺没有人缘,除了做事跋扈霸道,他做人的那副嘴脸,也实在叫人耐不得!一个辅国将军,见到亲王、郡王、贝勒、贝子,不但不礼,还拍肩搭背,轻佻狭侮——哪个受得了他?”
“你再看关某人,他这个贝勒,是奉旨‘一切礼仪制度服用起居,皆用多罗郡王例’的,但是,除了征日回国,在天津大沽口码头受了老八一个千儿外,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以‘郡王例’自居的了?”
老八,指的是钟郡王奕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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